一個如此卓越的人類學家,特別是一個生於應許之地的猶太人,竟能如此跳脫框架。就這點,Harari可說真有耶穌乃風。然而,他新開啟的福音,卻竟是佛學?!(就跟"彌賽亞"一樣?!)撇開宗教,讓我們就科學論科學 。

對我來說,整本書就是在講一件事:用人類學來解釋何謂「空性」,句點。(怎麼好像還是宗教?不,下面會闡述。)

作者如何極為精湛的演論都已寫在書中,這裡只做幾項重點的補述。

首先,一切都始自人類的「想像力」,才有今日所有的人類建構,任何我們賦予的意義,盡皆虛幻錯覺(是的,它們全是"假的!"海濤法師可以平反了)。馬克斯·韋伯說:「人是懸掛在自己編織的意義之網上的動物。」

然而大腦是如何在七萬年前"微調"進化至此(抽象思考的「奇點」突破),人類學家並不清楚。

但腦科學家卻或許早有答案。人類因為發展出「層級思考」,所以才能往上一層進行「抽象思考」,有了抽象思考我們才能在上一層架構「共同想像」,建構"意義"與"美感"等文化產物。今日AI的五大途徑之一即是在模擬人類的層級思維。

人類是雜食性動物,進入採集時代的智人,環境有助於大腦發展分類規劃功能。然而說是發展,其實演化這件事,從來都是生命在任何階段都提供各式多樣性,然後由總體趨勢選擇勝出者生存。正因為這種規劃力的勝出,對未來性的線性時間思考,幫助了最終的農業革命誕生。

此後,「想像」決定的人類行為,成了作者所謂「史上最大騙局」與「監獄高牆」,開始奴役原本已達生物最適平衡的人類,最大的思維系統bug!再也無法逃離。

第二,毀天滅地的「人類洪水」啟動。生命尋求自我物種生存發展極大化的本質,在人類獲得如此強大的大腦運算「網路連結」武器之後,就是席捲與改造全世界。

對此作者提到「二階混沌系統」(測不準原理),認為「盲目的歷史女神」的世界裡偶然性主宰一切。然而現代物理學實際想表明的是,歷史總體趨勢有其必然性,只是具體因以偶然性方式呈現而看似階段不同。

因為巨觀的世界受古典物理規範,但受量子法則規範的微觀世界仍不脫巨觀框架,只是人類還不知道它們之間的運作是如何連結的(統一理論)。

偶然性是受總體系統節制的。這點易經與紫薇運算哲學有所解釋,它們也是今日「分子生物學」及「無機生命」科技的研究重要參考之一。

第三,格物致知。「發現自己無知」從而推翻"由上而下"「早有先知」的假定,被認為是"由下而上"的科學革命根基。

只不過,「以觀測和數學為中心」來取得能力的方法論革命,確實是一次「無知革命」。因為「觀測」受限於感知維度限制,而「數學」受限於不完備定律,這兩者的系統悖論都已被科學自身所驗證存在。

也就是說,科學知識本身仍然是有條件下的相對性真實,一如這個宇宙或人類社會本質,一如電腦程式本質:先經宣告,才能編織運算,並咸遵規則。何意?真實的前題才是真實,而此前提本質卻是虛空的。

所以作者也講明了,在這個人類社會世界中,「想像體系」是無法消滅的,你只能用一個新的「想像」去取代另一個。「消滅」?那已經是哲學家的事了。

第四,文明的「渦輪推進器」:政治,經濟,科技三位一體,人腦運算的極致工藝。不管是資本主義,帝國,工業巨輪,消費主義,一場永遠的科技革命...,全都是這個為人類利益服務的「最適模式引擎」的結果。

有此工具人定勝天,未來人類全能活在「酥麻」(Soma)的永恆快樂天堂裡。也就是人類「現代主義之狂妄」與「人文主義之自大」的極致世界,大家期待吧!(小弟個人是慶幸活不到那時代。)

第五,「快樂」。人類做了如此之多,全不過為了離苦得樂,就這麼簡單。然而有用嗎?當然沒用(這部分是整部書最精彩的部分)。

快樂同樣是相對的。借用經濟學的概念,歷史進步是「基期」問題,而快樂則是「比率」問題。帝國也好,工業也罷,科技亦然,人類縱令耗盡宇宙為己所用,都不能救贖真正的問題核心:快樂是生理機制的邊際差異感受作用 - 心,才是作用之源。

生物學的觀點是,人的心理和感情世界是演化的生化機制所形塑,由神經、神經元、突觸、各種生化物質構成的複雜系統而定。讓你感受到快樂的不是外在的事物,在於你的腦部化學反應。

我們用盡手段去做能讓自己「爽」的事,只在藉由改變外在,來刺激操縱我們的苦樂反應生化機制。這包括催眠、集體性歇斯底里、自我實現、一般宗教的觀想內修.....等等直接性操控意識思維的手段。本質上可說無異於吸毒(例如宗教是精神鴉片之說)。

「閻王」(世界本身)給定 - 「環境驅動下,無盡追求物種與利益極大化,永遠不能滿足而盲目追逐腦內啡與多巴胺的人性貪執」的原始設定,是我們之所以站在這裡的"入場卷賣身契"。

「人生而自由,卻無往而不在枷鎖之中。」- 盧梭曰。

「苦樂有中道」(佛說弦音),為何我們聰明到受騙若是?為何我們成為演化的極致了,仍不知什麼是自己真正想要的?

原因不在聰明與否,而是所有生命一開始的「母體」設定,作者引佛家所說:「貪求主觀感受」而迷惑。撇開我們人類的大腦優勢,我們依然是一種動物而已。看不清何以限定的真相,觀察不到萬法空性的本質,就只能永遠沉淪在苦樂起伏假象的大海之中。

這,或就是本書要傳遞的真相。(猜作者此番已是佛教徒矣。)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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